“从此圣王不曾出现过,诸侯放肆纵恣,一般读书人也乱发议论,杨朱、墨翟的学说充满了天下。天下种种议论,不是归附杨朱,就是归附墨翟。杨氏讲的是‘为我’的道理,这叫不把君主当回事;墨氏讲的是‘兼爱’的道理,这叫不把父亲当回事。目中无父,目中无君,这是禽兽啊。公明仪说:‘厨房里有肥肉,马厩里有肥马;但是老百姓面有饥色,田野上有饿死的尸体,这是带领野兽吃人。’杨、墨的学说不消灭,孔子的学说就不能发扬,这就是荒谬的学说在欺骗百姓,堵塞了仁义的道路。仁义的道路被堵塞,就等同带领禽兽吃人,人们之间互相残杀。我为此忧虑,因而捍卫古代圣人的学说,抵制杨、墨,驳斥夸诞的言论,使发布谬论的人起不来。种种谬论从心里产生,就会妨害行动;妨害了行动,也就妨害了政治。如果圣人再起,也不会抛弃我的这番话。
“从前禹平息了洪水而天下太平,周公兼并了夷狄,赶跑了猛兽而百姓安宁,孔子作成了《春秋》而叛乱的臣子、作逆的儿子感到害怕。《诗经》说:‘戎狄是要防范的,荆舒是要严惩的,那就没有人能抵御我。’目中无父、目中无君,是周公所防范的。我也要端正人心,抑制谬论,反对偏激的行为,驳斥夸诞的言论,来继承这三位圣人。我难道喜欢辩论吗?我是不得已啊。能够用言论来反对杨、墨的,也就是圣人的门徒了。”
十
匡章曰(1):“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?居於陵(2),三日不食,耳无闻,目无见也。井上有李,螬食实者过半矣(3),匍匐往,将食之(4),三咽,然后耳有闻,目有见。”
孟子曰:“于齐国之士,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(5)。虽然,仲子恶能廉?充仲子之操,则蚓而后可者也。夫蚓,上食槁壤,下饮黄泉(6)。仲子所居之室,伯夷之所筑与?抑亦盗跖之所筑与(7)?所食之粟,伯夷之所树与?抑亦盗跖之所树与?是未可知也。”
曰:“是何伤哉?彼身织屦,妻辟(8),以易之也。”
曰:“仲子,齐之世家也,兄戴,盖禄万钟(9)。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,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,辟兄离母(10),处于於陵。他日归,则有馈其兄生鹅者,己频曰(11):‘恶用是者为哉(12)?’他日,其母杀是鹅也,与之食之。其兄自外至,曰:‘是之肉也。’出而哇之。以母则不食,以妻则食之;以兄之室则弗居,以於陵则居之,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?若仲子者,蚓而后充其操者也。”
(1) 匡章:齐国将军,齐威王、宣王时人。
(2) 於(wū)陵:地名,在今山东长山南。